一个

王是贵州三农内容创作者。2021年秋天，他差点死掉。

夜幕降临，王肩上扛着一麻袋野生猕猴桃，和家人走在贵州茂密的原始森林里，赶着回家，路上被践踏的树叶发出咝咝的声音。

亚热带湿润气候区适合高大树木的生长。秋风徐徐，椭圆形的灰黑色树叶飘落在地。为了生存，许多动物随着时间进化，它们的皮肤与自然的外表融为一体。就在他的脚即将落地的一瞬间，王看到地面上那个类似树叶的东西并不是树叶，而是一条大约三斤一米长的蝮蛇。

“如果踩上去引起攻击，我会死的。”王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几个月后，他仍然心有余悸。

王和他的家人在山上采摘猕猴桃。上下滑动以查看更多内容

王的老家在贵州省榕江县乡乌鸡寨，有“蛇乡”之称。“这里是原始森林，生态保护得很好。蛇、野猪、野羊、猴子……很多野生动物都有。”尖吻蝮是亚热带地区著名的蛇类，也是亚洲最危险的毒蛇之一。人们被它的毒液杀死是很常见的。

王凭着常年在原始环境中生存的敏锐能力，用双脚跳过了蝮蛇。“哦，我的天啊……”

她慌了。

匆匆缓解了一下心情，回到家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忘怀。但她太忙了，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精力去想她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只要她肩上的猕猴桃不损坏不丢失，一切都是最好的。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人开始生火做晚饭。王的家庭由六个人组成，四个大人和两个孩子。他们吃完后，就去睡觉。

第二天凌晨4点左右，天还没亮，王就叫醒了丈夫，穿上衣服走到客厅，打开灯，拿来纸箱子、袋子、塑料胶带、剪刀等工具。她的公公婆婆也被闹钟吵醒，他们四个人把前一天摘下来的猕猴桃称重，打包，装进编织袋里。

他们带来了纸箱，包裹，塑料胶带，剪刀和其他工具来包装包裹(上下滑动查看更多)

他们必须在早上6点之前完成这件事，否则，从王良镇政府所在地出发的班车，经过吴集寨，到榕江县就会路过。

四个人就像一条小流水线，打印快递单，打包包裹，确认信息...连续做了一百多次，最后在五点半完成。除了猕猴桃，还有其他农副产品如大米、糯米等。，已经打包了100多个。

等候的公共汽车终于来了。

从位于榕江县北部山区的王良乡政府所在地驱车前往。乡政府所在地是方圆方圆几公里内城市化程度最高、人口最多、经贸活动最活跃的地区。

但当地工商业并不发达，当地人主要依靠农副产品生意和外出务工获得主要收入来源。而王良乡生产野生猕猴桃，春天开花，秋天收获。当地人经常上山采摘，拿到市场上卖，王经常在直播间卖。

几年前，从王良乡到榕江县的班车每天有两班。近两年当地人口外流严重，班车在停靠点得不到更多的旅游收入，减少到现在一天一趟。农村地区的班车不仅承担着行政区域之间的客运责任，还发挥着快递运输的功能。乘客可以获得一笔车费收入，快递运输也可以获得一笔“副业”收入。

对于生活在农村的三位农村博主王力可·祁宏来说，快递流通一直是束缚他们发展的巨大问题。快则一天，慢则三五天，他们和他们的客户都负担不起。如果物流系统稍微发达一点，只要有包裹，商家就可以随时叫专业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来取。但在这里，面对客观的限制性条件，商业运作的效率不得不降低。

和王刚结婚的时候，家里穷，又高又瘦；现在日子好了，旷日持久的美食大餐让他身材高大魁梧，很容易就能拎起编织袋里的货。搬到班车上的编织袋，以10元一个的价格给了司机。“不管里面有多少包，都是10元的。”

接下来，躺在编织袋里的猕猴桃跟随班车由北向南穿过黔东南最大的山脉，走走停停地载客，两三个小时后到达榕江县汽车站。

ZTO快车榕江站的工作人员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他们从司机手里接过编织袋，确认了王发给他的包裹数量信息，开始计算价格。

“我们是按件数计价的，一个套餐平均8元左右。”王说，“前两年快递费比较高，一个包裹15元。”这和包裹的数量有关。寄送的包裹越多，王支付的运费就越低。“前两年一天只能发十几单，现在一天基本能发80到100单。”

ZTO快递榕江站的工作人员当天中午打包准备，下午就可以根据订单信息将不同的包裹送到下一个物流分拨中心重新打包。

再过三五天，这批新鲜猕猴桃就会出现在广州、深圳、上海、北京、成都等一二线城市。拿到作品并打开包装的人是王直播间的粉丝。他们看到了王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布的美食视频，并在她的直播工作室下单。

当王的粉丝将猕猴桃从包装中取出，剥去青灰色的果皮，放在嘴里咀嚼时，一颗来自贵州的猕猴桃的旅程就结束了。

2

王和刺猬公社通过视频在线交流。三年前，刺猬公社到贵州乌鸡寨看望她。这段时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

视频中，王穿着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出现的条纹浅灰色毛绒西装，话语明亮清晰；她身后是尚未融化的皑皑白雪，梯田开满了电影的油菜花，整片绿色的森林静静地躺着，溪水湍急而清脆，格外美丽。

再看三年后的王，她更自信了，思考问题更多了，更勇敢了，创作理念与这片土地之间的化学反应更有想象力了。

采访开始前10分钟，她刚在农村完成一项“新农活”。“我刚去了邻居家的白萝卜地，看完直播回家。粉丝在直播间看我说白萝卜，但是一直没看到。他们也想看，我就去直播了。”

王经常利用直播平台把贵州的农产品信息传递给千里之外的粉丝——这是农三的惯用手段。0模式，以智能信息技术为核心，再造全产业链产销关系的价值——“萝卜长在地里，叶子是绿的”。眼见为实。看到实物更容易产生信任，下单更果断。

王于2016年开始拍摄短视频。她是苗族，嫁到附近的侗寨，偶尔会把定位器的摄像头对准正在做饭的婆婆。那时候我就是拍拍玩玩，从来没想过能挣钱养活自己，养活家人，甚至造福童寨子的邻居。

王和是初中同学，后来他们一起去了浙江一家服装厂打工。王怀孕后回到贵州老家。杨彬凭借他在职业技术学校学到的摄影技术，在王良镇办公室的位置上开了一家照相馆。因为出去的人太多，没有顾客，照相馆很快就倒闭了。

即使迫于生计，他们也不想出去打工，因为家里有老人小孩要照顾。当地的生存文化教会他们，即使和当代的城市文化没有劳动关系，依山傍水的小农经济也能养活自己。

于是，他们决定上山种血藤果谋生。这种水果分布在中国和中南半岛北部，在贵州原始森林中很常见。一年一次，王每年都在视频里卖。

王在山上挖出了野葛。葛根是当地特产，磨成粉，做成面条。

六年前，王经常拿着定位器在寨子里拍摄视频。邻居们，老的少的，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觉得她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把这种“怪异”的行为视为传销。他们被欺骗性的传销吓到了，大多数不为人知的行为都归咎于它。这种由来已久的投机文化从未消失过。信息鸿沟很深，生命力顽强，阴谋论在世界上顽固存在。

邻近的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允许的家人联系王。“我曾经像病毒一样。村里的老人都不和我说话。一旦他们和我说话，就好像他们会被病毒感染一样。”短视频，***，对未来的想象，真的太新鲜了。王的精神世界远在千里之外，但他的身体仍停在深山里。

她很委屈，一个人哭，很少有人理解。她只能和家人一起加入一个团体取暖。“他们是一个组的。”他们继续拍摄短视频内容，她婆婆一边做饭。她负责拍摄、剪辑和操作。日复一日，泪水融化在汗水中。这也许是一种出于无奈的麻木行为，但王别无选择。中国农村社会的最小单位——家庭，承载着人们被冷落后最后的港湾，给予慰藉。

好事多磨，视频数量从0到1不等。截至2022年2月27日，她发布的896个视频，都是婆婆在贵州如何做农村菜，去山野里采摘、抓水果、蔬菜、鱼虾。

这些视频有美食传承的意义和价值，也有外地老友的乡愁投射，更有王多年经营的荣耀和梦想。

三

从山野进入农家乐的农副产品，大多是从原始森林中诞生，到城市丛林后死亡，就像猕猴桃一样。它们的价值在这个商业体系中燃烧，最终成为体系中不同环节的价值标识和货币体现。

随着王个人品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粉丝的需求也越来越强烈，需要生产更多的农副产品对外供应。2021年，白萝卜、糯米、土豆、红薯、大米、鲜辣椒、干辣椒分别卖到3000斤、2000斤、2600斤、3000斤、5000斤、7000斤、3000斤，平均客单价基本在50元左右。

这些数字在三年前是遥不可及的。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都做了，不难过，完成比完美更重要。

王一家需要这么多外国商品，忙得不可开交。王消除邻居(无论老少)对她的偏见的方法是，争取大家一起赚钱。在农村，没有什么比它更有力量赢得人心了。2017年以来，王邀请周边农户一起种植，每年可增收4000多元。这是一大笔钱。

王计划2022年个体农副产品种植翻一番，但农村劳动力紧缺，部分人外出打工。过了大年初三，寨子里就没有热闹了。“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这批人是带着安置政策去榕江县生活的。搬迁的农民拆除了他们的旧房子，回到家乡住在邻近亲戚的家里。他们呆久了不方便。

榕江县位于云贵高原向广西丘陵过渡的边缘。县城内三条河流交汇，河水潺潺，两岸榕树参天，故名“榕江”。这个县城位于一个巨大的盆地中。春夏两季，酷热难耐，老街区的道路两旁都种着榕树。白天汽油味和奶茶味交织在一起，到了晚上，县城第一繁华街区兴隆街的烧烤味和喝酒声弥漫起来。

然而，五公里外的卧龙社区，却是榕江县城市化进程中的另一面。依山而建，源自德国现代建筑风格，与传承千年的侗族风雨桥共存。小区不远处，偶尔有巴掌大小的田地，灰黑色的土地里生长着一片片绿色的蔬菜，与相邻的崭新公寓有些格格不入。

，持续时间02:38

卧龙社区介绍，视频来自@小军航拍

当农耕文明和城市文明突然把他们牵扯进来的时候，一块小小的田地接手，缓冲了他们巨大的失落感和失落感。

“在搬进社区之前，***户世代以菜地为生，对土地有着浓厚的感情。搬进小区后，在小区周边种菜可以减少家庭生活开支，从这几个方面来说在感情上是可以理解的。”熟悉***的人士说。

但这不是迁移的目的。人总是要前进的。***开垦荒地会破坏社区整体环境规划，属于当地人的土地产权会被破坏，容易引发***。“毕竟国家当初实施安置政策，也是为了解放农村生产力，让农村劳动力不再被土地束缚。”

这也证明了***户正处于一个过渡阶段:他们在情感上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们在生存中不得不加强对城市生活的适应。“中间地带”的人把更多的情感寄托在定位器和互联网社区上，并从中获得安慰和传承。

王所在的地方也处于一个“中间地带”:互联网市场经济浪潮和当地城市化浪潮风起云涌，互联网的规模效应投射在王身上，更多的是更广泛的商品需求。

在供给端，她家很难靠自己在网上构建完整的农副产品生态系统，网络规模效应在不同的农副产品上存在季节性变化。

市场利益的诱惑和不确定性也让参与生产的当地村民产生了疑问:王还会红下去吗？网络会抛弃她吗？如果王被抛弃，那么农民也会被牵连。谁来给他们垫底？

政策红利辐射下的一些村民，总是善于把希望寄托在更稳定的组织上。然而，这个组织试图建立的扶贫文化不是机械的，而是造血的。越是贫困地区，越需要人们摆脱物质主义。只有这样，社会才会变得更加富裕，人们的行为才会更加健康友好。

凭借自身能力成长起来的农村妇女王力可·祁宏，有意无意地卷入了互联网革命的巨大浪潮。他们的所作所为，在当地人眼里，不仅仅是“外来行为”，更是模式创新。

但人们感受最强烈的变化不是互联网力量的介入，而是他们真的可以通过自己的社交网络销售自己的农副产品，并从中获利。

王是新时代背景下互联网经济、村民与农村之间的一个中介，其成功也有赖于王；战败也取决于王。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四

他们开始卖短视频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至少王是后知后觉。

她是一个坚定的经验实用主义者。遇到问题，她一定要找出症状在哪里，然后迅速处理解决。如果她的行为引起了一些新的问题，就会一一处理，核心思想是“解决问题，促进自我改变”。

小时候，老师对王的同学说:“长大了要做个有用的人。”

那时候她不懂这句话，但她一直在接近这句话。“现在村里的农产品需要我。我在外地的老乡，市里的客户都需要我。我发现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既能帮助村里的村民，又能帮助真正需要农产品的人。我觉得很开心，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王的行为实践路径植根于中国农村，试图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寻找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从更大的角度来看，中国农村一直是中国城市化经济危机“软着陆”的罪魁祸首。在以Tik Tok、微信视频号、Aauto Quicker、友好视频、西瓜视频为代表的城镇化商业平台遭遇内容同质化危机后，三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新、支持和供给。

经过多年的基础设施建设和人才的商业意识教育，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形成了巨大的网络聚合效应。北至漠河，南至三沙河，东至乌苏里江，西至帕米尔高原。土地上的每一个特产，都是通过中通、邮政、大云、顺丰等快递公司到达城市，再配送到每一个用户手中。

英国作家兼记者马特·里德利(Matt Ridley)在《自下而上》(Bottom Up)一书中写道:“商业的美妙之处在于，一旦它奏效，它就会奖励那些解决了别人问题的人。这是商业市场自我进化的结果。适者生存，不适者灭亡。”

王只是商业体系中的一员，但我们可以从她的案例中窥见一个庞大的经济体系的运作。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她还要与当地旷日持久的城市化进程竞争，也需要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站稳脚跟。

在延续了几千年的农耕文明的土地上，王顽强地成长着。“从小到现在，你是怎么理解‘自由’的？”

王对说——

小时候去山里放牛，总喜欢坐在田埂上享受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长大了，没文化，待在农村，过着清贫的生活，没什么眼光。可能会让人觉得不上进，年纪轻轻就把自己锁在农村了。”

但是回过头来看，现在的生活也很幸福。“我可能永远也到不了人们想要的那个遥远的地方，但我现在心里踏实了，满足了，晚上睡得很安稳。”

备注：佳璇、晓含、萤影对本文亦有贡献，文中涉及王启红照片均获得授权